圖解河東:決定中國歷史走向的彈丸之地
在中國的地理版圖之內(nèi),如果說有一片地區(qū)能夠“因之以成帝業(yè)”,只怕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關中平原。從下面的山川走勢圖上不難看出關中平原位置的優(yōu)越:陜北高原和秦嶺從北南兩個方向?qū)㈥P中與其他地方隔離,東部留下狹窄的崤函通道與關東連通,使得這片地方進可攻退可守。黃河的支流渭水流淌其中,不僅哺育著陜地子女,也把關中變成了沃野千里的糧倉。從這個角度來看,決定中國歷史走向的應該是關中平原才對,而且始皇一統(tǒng)六國、劉邦擊敗項羽、大唐定鼎天下都是以關中為基地進行的,那么這個河東又是什么鬼呢?
▲關中位置
從地緣上說,關中平原的確可稱得上“帝王之基”,但如果僅僅停留在這個階段,我只能說你仍然對歷史一知半解。接下來我們把地圖放大來看,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關中平原東北方向朝著山西那一面幾乎無遮無攔?陜西是三秦大地,山西是三晉大地,兩者之間唯一的阻隔就是黃河,而河東正是東岸緊鄰黃河那一部分地區(qū)。前文說到河東決定著中國歷史的走向,其實更準確地說,是河東決定了關中平原的命運,進而決定了中國歷史的走向。原因很簡單,如果沒有河東,不管大秦也好、大唐也罷,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趴在渭河平原上打單機,根本不要說逐鹿天下,能自保就已經(jīng)是造化了。
▲河東位置
首先讓我們來設想一種河東與關中分離的情況,這個時候秦晉兩國最理想的狀態(tài)就是劃河而治,秦國占河西,晉國據(jù)河東。如果這樣的話,秦國東擴面臨著兩種選擇,要么出函谷關攻擊洛陽盆地,要么渡過黃河與晉國決戰(zhàn)。顯而易見,此時的黃河天險為雙方共有,秦軍向東渡河的難度不會比晉軍反其道而逆之的難度低。而且話說回來,晉國既然能夠完全控制河東,雙方的國力想必也不會相差太遠,這個時候跨河東渡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如此一來便只剩下沿崤涵通道攻擊洛陽盆地的方案,可事實證明在河東落入敵手的情況下,這純粹屬于“千里送人頭”。公元前627年,秦穆公曾做過一次類似的軍事冒險,當時秦軍經(jīng)崤涵通道長途奔襲鄭國,結(jié)果不僅未能實現(xiàn)作戰(zhàn)目標,反而在回師途中被晉人包了餃子,這便是著名的“崤之戰(zhàn)”。
▲封鎖通道
如果從作戰(zhàn)實力上講,秦晉應該在伯仲之間,但這一仗秦國卻輸?shù)煤翢o還手之力,究其原因還是地勢。崤涵通道介于中條山與秦嶺之間,而且與山脈近乎平行,因而據(jù)有河東的晉人只需要南下封鎖住通道的兩端,進入其中的秦軍便有來無回。崤之戰(zhàn)的失利盡管在短期內(nèi)打消了穆公東進的念頭,但從長遠來說卻促使秦國不得不重新思考自身的戰(zhàn)略方向,自此以后秦人開始收縮戰(zhàn)線,集中全力對河東用兵。事實上河東對于關中政權的意義不僅在于能否逐鹿中原,更重要的是屏蔽山西高原對渭河平原的俯沖攻擊。也就是說無法東擴是“癬疥之疾”的話,那么亡國不遠就是“附骨之疽”。進入戰(zhàn)國之后,魏國取代了晉國對河東的控制,秦魏兩國隔河對峙。此時魏國進攻秦國有三個選擇,分別是黃河上的三個渡口:風陵渡、蒲津渡和龍門渡。
▲三個渡口
從圖上看,風陵渡最不可取,因為剛跨過河迎面就是潼關,這一腳就踢到了鐵板上;龍門渡的好處在于黃河剛出陜北高原與呂梁山的夾道,河面較窄,可惜距離關中核心區(qū)太遠;蒲津渡背靠河中城,對面是廣闊的平原,因而也是河東打河西最理想的通道。歷史上從山西進攻陜西十有八九都是從蒲津渡河:唐末時期,李克用攻破關中,從蒲津渡河僅用4天便兵臨長安城下;北魏時期奚斤進攻胡夏,魏軍前腳踏上河西,赫連昌嚇得連長安都不敢呆,直接一溜煙跑甘肅去;西晉末年,劉曜同樣過蒲津擊長安,最終使得晉愍帝“肉袒銜璧”降于前趙。總體來看,關中一旦失去河東,靠黃河天險根本阻擋不了東岸的軍隊,我想這也是早期秦國屢屢被魏國按在地上摩擦的原因之一吧!既然黃河不足恃,那么關中若想高枕無憂,唯有東進占領河東,將防線前出至運城盆地北緣。(這一點與“守江必守淮”頗有相似之處。)
▲南北朝
正因為河東的戰(zhàn)略價值如此之高,元代以前的關中歷來都是與河東連為一體的。舉例來說,上面兩幅地圖分別是南北朝時期的東魏、西魏對峙和北周、北齊并立,可以看出整個山西唯有運城盆地(亦即河東)不在東部政權的掌控之下,而無論西魏也好,北周也罷,拼了命也要把河東拿在手里,為的就是確保關內(nèi)的安全。那么元代以后為什么河東與關中分屬山西和陜西兩個行政單位呢?這就是蒙古人的地緣智慧,為防止地方出現(xiàn)割據(jù)勢力,朝廷故意不按原有的山川形勢劃分省界,漢中從四川分離后歸入陜西也是同樣的道理。公元前242年,也就是秦王政五年,呂不韋置河東郡,自此秦國牢牢在河東站穩(wěn)腳跟,統(tǒng)一六國的進程進入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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