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送孫正之序》:時然而然,眾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
王安石在淮南判官任上時,認識了一位朋友孫侔,二人都不以時俗為然,堅持孟子、韓愈的學問。不過沒過多久,孫侔的哥哥帶著父母去溫州做官,孫侔為了就近侍奉雙親,也跟著前去。王安石作了這篇文章來送別好友。下面我們來欣賞一下。
《送孫正之序》王安石
時然而然,眾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己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爾。
夫君子有窮苦顛跌,不肯一失詘己以從時者,不以時勝道也。故其得志於君,則變時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術素修而志素定也。時乎楊、墨,己不然者,孟軻氏而已;時乎釋、老,己不然者,韓愈氏而已。如孟、韓者,可謂術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時勝道也。惜也不得志於君,使真儒之效不白於當世,然其於眾人也卓矣。嗚呼!予觀今之世,圓冠峨如,大裙襜如,坐而堯言,起而舜趨,不以孟、韓為心者,果異於眾人乎?
予官於揚,得友曰孫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韓之心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為絕域也。北轅而首之,茍不已,無不至。孟、韓之道去吾黨,豈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於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於當世,予亦未之信也。
正之之兄官於溫,奉其親以行,將從之,先為言以處予。子欲默,安得而默也?慶歷二年閏九月十一日,送之,云爾。
翻譯:
當下流行什么就認為什么是對的,這種人是普通人;自己認為對的就堅持己見,這種人是君子。堅持自己的見解,并不是自私自負的表現(xiàn),是因為圣人之道在里面。
君子在窮困苦難、顛沛流離的時候,也不肯隨波逐流,順從時俗,不因時俗而傷害原則。所以,他在受到君王的重用時,可以輕而易舉地改變時俗使它符合圣人之道。這是因為他在才學方面早有準備,而他的的志向也早就確定了。時代流行楊朱、墨子的學說,不認為這些學說對的,只有信奉孟子學說的人;時代流行佛家及老莊學說,不認為這些學說對的,只有信奉韓愈學說的人。像信奉孟、韓學說的人,可以算得上學術修養(yǎng)深而且志向堅定了,不因為時俗而放棄自己信奉的真理。可惜不被君主信任,使得真正的儒家學說不在當世盛行,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他們已經(jīng)很杰出了。唉!我看現(xiàn)在的士人,帶著高高的儒家帽子,穿著寬大的學者服裝,坐下來就談論堯的語錄,站起來就模仿舜的動作,卻不以孟、韓學說為本,和普通人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在揚州做官,交了個朋友叫孫正之。他奉行古人的學問,又擅長寫古文,我知道他能夠以孟、韓學說為本而不動搖。越地的人看燕地,覺得那是絕遠的地方,但是只要駕著馬車向北出發(fā),只要不停,肯定能走到。孟子、韓愈的學說和我們的距離,怎么能和越地人看燕地的距離相比呢?憑借孫正之的求學不止,如果學不到孟、韓的學問,我不相信。如果有一天他得到君主的重視,而真正的儒家學說不在當時盛行起來,我也不相信。
孫正之的哥哥在溫州做官,帶著他們的父母上的任,正之也將要跟著去,先告訴了我征詢我的意見。我打算沉默,沉默得了嗎?慶歷二年閏九月十一日寫下這篇文章送給他。
文章中贊揚孟子、韓愈的學說,而對當時流行的佛家、道家學說不以為然,這是王安石的個人觀點,對于我們當代人來說沒什么意義。對我們有意義的,是《送孫正之序》開頭所說的:“時然而然,眾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边@句話指出君子與眾人的主要區(qū)別在于,普通人是人云亦云,一任流俗;君子則有自己的見解,并按照自己的理解行事。而且君子有自己的主見并不是自私自閉,而在于堅持“圣人之道”,無論遇到何種困頓挫折,都不會棄“道”而從俗,不改其志,不變其節(jié)。
我們有句大俗話,叫“隨大流,不挨揍”,意思是做事跟著眾人的腳步,就沒有危險。我們又有“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說法,也是告誡人們不要比別人優(yōu)秀。但王安石在另一篇文章中說,如果孔子的觀點和眾人相同,那他和眾人沒什么區(qū)別,就不成其為孔圣人了;之所以孔子成為圣人,不正是因為觀點異于常人嗎?
我認為,做一個普通人,還是做一個不媚流俗的人,全看個人的志向了。因為普通人畢竟占大多數(shù),有些人即使有著不同尋常的志向,但因為個人努力不夠、時運不濟,最終也免不了成為一個普通人。但我認為普通人應該做而且能做到的是,如果身邊有人有著與眾人不同的志向和追求,不要妒忌,不要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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