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東山：一枚獨具特色的文化基因
在中國文化中
用方位來給山川命名比較常見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南山”
成都區(qū)域內(nèi)
西嶺雪山距離成都將近100公里
離主城區(qū)比較遠
那么在成都的近郊呢
北西南三面都是平原
東偏北方向也并沒有高大的山脈
僅僅有一道淺淺的丘陵
而這道丘陵居然被人們稱之為“東山”
這是為什么呢？
在為你講解“東山”的由來之前
我先告訴你這個“東山”所在的位置和范圍
成都平原海拔約500米左右
而“東山”丘陵只是稍微凸出10米到100多米不等
據(jù)學(xué)者考察
東山大約有460平方公里
它的面積比成都市中心城區(qū)的面積加在一起還要大
東山涵蓋哪些范圍呢？我們來畫個圈，從牛市口開始，正東向偏北畫6公里，到達保和場，在保和場往北，經(jīng)過蓮花、向陽、新山、新沙廟、白蓮、磨盤山、天回山，再向東經(jīng)過回龍山、木蘭山、新店子、紅瓦店，再折向南邊，經(jīng)過龍王場、卷棚寺、金龍寺、萬興場，再折回西邊，經(jīng)過兩河、同安、大面鋪、高店子、楊柳店，最后回到牛市口。畫出來的這個“圈”這就是“東山”大致的地域范圍。
耳機那邊的你是不是都快聽暈了？不要慌，簡單來說，東山實際上包括的是今天的成華、錦江、龍泉驛、新都、青白江、金堂、簡陽等區(qū)縣的部分地區(qū)。了解了“東山”的地域范圍，我們再來追溯一下的它歷史。迄今為止，最早發(fā)現(xiàn)“東山”這個詞匯的文獻是在宋代，宋朝皇祐初年，也就是公元1050年。那一年，成都東部出現(xiàn)了干旱。
聽到這里你是不是很疑惑，不都說成都是“天府之國”嘛，怎么也會遭受干旱呢？我們來聽聽當時的文獻記載：“成都十縣，多引江水溉田，咸為沃壤。惟靈池疏決不到，須俟天雨，俗謂之雷鳴雨。節(jié)及三春后，晴逾兩月強。”這段話什么意思呢？原來，成都平原之所以富饒，離不開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的豐功偉績。但是都江堰水利工程惠及了成都大部分地區(qū)，唯獨成都東邊的靈池縣丘陵一帶，沒能享受到這種便利，農(nóng)業(yè)灌溉只能靠天吃飯。皇祐初年的一個春天，成都東邊的靈池縣，也就是現(xiàn)在龍泉驛一帶，出現(xiàn)了長達兩個多月的干旱，池塘干涸，樹葉焦黃，禾苗枯萎，魚蝦都往鉆泥土里鉆，農(nóng)夫們滿面愁容，市民也倍感惶恐。
在古代遭遇了干旱怎么辦？趕緊燒香求雨??！這種涉及民生的頭等大事，地方官員自然也不敢大意。當時的靈池知縣就急忙跑去祭祀，并篆刻了一塊碑，來記錄這件事情。碑文里說：當時是在一個叫做圣母山的地方燒香求雨。圣母山在哪里呢？在靈池東山朱真人洞。這里的“靈池東山”，就是指龍泉周圍的丘陵地區(qū)。注意這四個字，“靈池東山”，這就是“東山”這個詞最早的史料記載。而這塊記載當時燒香求雨的宋代石碑，現(xiàn)收藏于成都市龍泉驛區(qū)博物館，距今約有1000年的歷史了。
時間到了清乾隆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763年，四川丹棱（léng）縣人、雍正朝的進士，彭端淑辭官回鄉(xiāng)，擔任了錦江書院的山長。這個人可了不得，他與李調(diào)（tiao第二聲）元、張問陶并稱為清代四川三才子。
游山玩水，是古代文人的共同愛好。某一天，彭端淑就做了一次東山二日游。他東出迎暉門，也就是清代成都的東門，經(jīng)過長春橋，也就是現(xiàn)在的東門大橋，從牛市口沿著東大路到達成都東邊的丘陵。當時，正好是夕陽西下，有徐徐晚風吹過來，彭端淑借宿在一座寺廟里，對著月光，喝了點小酒，興致有點高，就寫了一首詩，來記錄此次旅行的見聞，其中有兩句是這么寫的：
“言向東山去，直沿錦水傍?！?/p>
意思是沿著錦水的方向,一直走到了東山，詩里面也提到了“東山”這個詞，這份史料距今也有250多年的歷史了。
時間往后推移，清末民初的時候，出現(xiàn)了“華陽東山”這一地域概念，華陽縣的一些客家家族，將它作為自己的居住地寫進了族譜中。
你或許聽說過“湖廣填四川”，這是我國歷史上有名的移民大潮，從清朝初年一直延續(xù)到清朝中期。一位原圣燈鄉(xiāng)的村民陳直谷，收藏著一本《陳氏族譜》，記載了他的家族遷移到東山的歷史。
族譜中這樣寫道：“陳氏二十八世祖會倬公，攜三子……于清乾隆十九年，自廣東省長樂縣……西上巴蜀，置業(yè)居住于四川華陽縣……是為入川始祖。”東山《林氏族譜》也記述道：“清雍正癸丑年……攜眷自粵長樂徙蜀，至成都、華陽定居立業(yè)，是為入川林氏一宗之先祖”。
據(jù)調(diào)查，像陳氏和林氏家族一樣，移民到東山的客家人，至今已繁衍到有50余萬人。這些客家人主要是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從粵閩贛邊界，也就是廣東、廣西、福建、江西等地跋山涉水而來的。
按照先來先得的原則，最先抵達成都的湖廣移民，也就是現(xiàn)在湖北、湖南的移民占據(jù)了成都西南的平壩一帶。而后來抵達的客家人則在東邊丘陵地區(qū)安營扎寨，定居下來。
成都東山地區(qū)是四川境內(nèi)發(fā)現(xiàn)的客家人居住最集中、面積最大、人數(shù)最多、客家方言保存得最好的一個客家人的聚居區(qū)。
成都有句老話“四川108縣，縣縣都有土語”。意思是說四川人的來源復(fù)雜，方言具有多樣性，而省會成都更是一座移民城市。
按照語言學(xué)的分類，成都通行的語言是標準的西南官話，屬于北方語系。然而，在成都東山一帶，卻能聽到一種聲調(diào)、發(fā)音和詞匯都很獨特的方言。說這種方言的人，就是客家人。成都人叫他們?yōu)椤巴翉V東”，用來區(qū)別說粵語的廣東人。
成都東山客家學(xué)者鐘祿元先生說，“只要出了成都東門外牛市口，就可以聽見那種語言?！?四川省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研究員謝桃坊說：這些“土廣東”原本是漢族的一支民系，保存了漢族的古老語言和文化，在清代初年移民風潮中長途跋涉來到四川。他們散居于四川各地，在成都附近的東山形成了一個較大而集中的客家方言區(qū)。在成都遇到客家人的時候，他們往往自稱是“東山上來的”。
據(jù)資料反映，成華區(qū)目前有30萬左右客家人，龍?zhí)?/a>寺的客家人占總?cè)丝诘?0%以上。白蓮池街道和龍潭寺街道相鄰，都屬于東山地區(qū)，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客家人。
聽完了成都東山的地域范圍、史料記載、歷史變遷和聚落文化，你或許發(fā)現(xiàn)了，成都東山，既是一個地理學(xué)意義上的名詞，也是社會學(xué)、語言學(xué)意義上的概念，它滿滿地承載著成都的移民歷史和文化歷史，是中國社會發(fā)展、語言發(fā)展領(lǐng)域具有獨特風貌的一片沃土，值得我們深深的發(fā)掘與研究。
（來源：《沙河風》作者：劉小葵 編輯：何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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