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陳食： “川東糧倉”的千年異聞錄
提到陳食，相信很多人都會一頭霧水，甚至根本無法聯(lián)想到這兩個字是什么含義。這個位于永川東部的看似不起眼的小鎮(zhèn)，卻曾是永川最富庶的地方。興衰罔替的豪門望族、奇?zhèn)ス妍惖?a href='/jingdian/90805' target=_blank>華巖寺造像、壯觀的盧家?guī)r崖墓群……小小的陳食究竟有什么來歷？這里又發(fā)生過哪些風云變幻的精彩故事？
川東糧倉勝別州，名門望族命不同
陳食位于重慶市永川區(qū)東部，東靠云霧山，場鎮(zhèn)始建于宋代，古為“大宋陳市里”“咸昌古鎮(zhèn)”。因宋代一個陳姓乞丐將自己乞討所余食物儲存在該地一個形同倉庫的巨石里，故得名“陳食倉寶”。由于地處永津古道要沖，歷來是豐饒之地，陳食又有“永川最富看三家，一陳食、二來蘇、三五間”“川東糧倉”之美譽。這絕非浪得虛名，清咸豐時，連永川縣衙都搬遷于此。時至今日，境內(nèi)池、塘、堰、井、庫、渡槽等農(nóng)業(yè)和水利文物更是隨處可見。具有重要史料價值的“指路”題刻樂公堰、“孤品”菜茵巖堰塘、七連拱堤壩等古跡數(shù)不勝數(shù)、各具特色，依稀可見當年富庶之地的氣象。散落各處的莊園大院更濃縮了陳食歷史文化的精髓，隱藏著眾多當年在這里叱咤風云大家族的愛恨情仇。
劉家是陳食的名門望族，清康熙至乾隆年間由第七十三代劉伯浩從廣東遷至四川。劉伯浩頗有商業(yè)頭腦，初到此處便把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很快買下了李家的大院居住，并繁衍四房子嗣，開枝散葉，很快興旺起來。為了紀念劉伯浩，后代便把這個最初的落腳大院作為劉家祠堂，保存至今。
劉家祠堂呈兩進四合院布局，院前有一平壩，平壩兩側(cè)各有一個巨大的石墩子，以前其上插有高高的旗桿。據(jù)說劉家祖上為漢皇室后代，家族居住之所被特許立旗為證，成為家族最為榮耀之象征。當年旗幟飄揚，全場可見，甚至長期被作為行路人尋找陳食的“燈塔”，其氣勢可見一斑。壩前修建有一個巨大的半月狀水塘，象征著元寶，水中映襯三重山，氣象萬千。祠堂青石朝門上鐫刻對聯(lián)，右為“堂上照青藜、千百載祖德宗功、當瞻天祿”，左為“階前列紫綬、四大房子賢孫孝、蔚起人文”，橫批“光大門楣”。
走進大門，天井早已布滿青苔，但如意云紋和花卉圖案仍清晰可辨。最里面的堂屋，在文武魁神畫像的拱衛(wèi)下，一座雕工精美的木制古神龕屹立正中，神龕為清中晚期建造，呈雙層屋檐牌樓式樣，保存極為完好。上層呈立體八字形構(gòu)造，龕底置神位，兩側(cè)楷書一副對聯(lián)，右為“銀爐浮赤氣”，左為“玉盞放藜光”，上書橫批四字“天錫純嘏”。橫批兩側(cè)各有7個鏤空雕刻，多為花卉、瑞獸等圖案。下層為一如意云紋形香案，雕刻有花卉、花瓶、人物、瑞獸、壽字紋雙龍戲珠等圖案，底部分別有“罄無不宜”四字雕花。據(jù)說劉伯浩家教很嚴，要求自己的子嗣一要團結(jié)，二不可因為富庶而荒廢了掌握一門技藝的組訓(xùn)。祖訓(xùn)一直傳承下來，劉家后代家風一直很好，家家都有一技之長，時至今日都沒有窮的。這個神龕也有幾次險些遭受浩劫，但都因為族人的團結(jié)，將其悄悄分開保存而完好無損。時至今日，祠堂雖然老舊且無人居住，但打掃得干干凈凈，里面關(guān)于家族日常開銷的公式井然有序，讓人對這個家族肅然起敬。
和劉家相比，陳食的另一大家族——杜家，就可謂人生起落無定數(shù)，院子如人有興衰。杜家曾經(jīng)風光無兩，在整個永川，其說第二，無人敢說第一。杜家經(jīng)營著煤礦，家族土地多達幾千畝，以至于需以“三壩鄰一場” （沈家壩、中河壩、屈家壩和爛午場）來勘界。整個莊園有大朝門1道，小朝門2道，后門2道，木門108道。當初修建杜氏院子時用的都是大塊的青磚、大根的石材、大棒的樹木。用作承重防火的磚墻，從底部往上25米，均為大塊的燒制青磚。院內(nèi)僅一天井，就用了60余根長條石砌筑而成。馬頭式風火墻也是一大亮點，風火墻呈“元寶”狀，工藝復(fù)雜，造價高昂，至今尚有一個半保存完好。當年建造時有六個，左右各三個，蘊含六六大順之意，遠望如山巒連綿，顏色青白相間，遠望如宮殿。內(nèi)部建筑被眾多形制如一、高達6米左右的巨型石柱支撐。形成的回廊式通道，不管天晴下雨，院內(nèi)都可隨意互聯(lián)互通。多數(shù)房屋有二樓，也有回廊通往樓上房間，其建筑形式在重慶乃至西南地區(qū)都非常罕見。右?guī)康乃纳却盎ū４嫱暾?，鏤空雕刻精美，花卉紋飾有疏有密，點陣排列。進入房間，一整壁的木墻，毫無損壞。部分房屋之間的木墻，通過底部的墻栓控制，可隔斷可打開。整個莊園最漂亮的還要數(shù)氣勢宏大的古戲臺，為木制卷棚式結(jié)構(gòu)，在永川是唯一的一座，共兩層，典型的清代風格，三組戲曲雕刻圖案以龍紋、祥云自然相間，方寸之間精雕細琢場面宏大、人物眾多、喜慶熱鬧，分布均勻，錯落有致而不倚輕倚重。居中一組浮雕，“五桂聯(lián)芳”四字清晰易辨，生動再現(xiàn)了五子登科的場景。杜氏院子的奢華，足以見證杜家的家境殷實。杜家老爺建好院子后，得意地說，自己家大業(yè)大，永遠背不了時。為他養(yǎng)馬的長工回答說，“三遭人命兩遭禍，背不背時不好說?！倍偶依蠣敺浅Ｉ鷼?，把該長工活活打死了。因果有報應(yīng)。長工的親戚托人找到縣官，狀告杜家老爺。杜家老爺為了免災(zāi)，多方花錢斡旋，但人命官司久拖不決。杜家老爺散盡家財仍無法了結(jié)。無奈之下，最后將院子賤賣給附近地主蔣定焱，一家人最后背井離鄉(xiāng)，逃到成都去了。后來杜家大院又經(jīng)歷了改造和大火，如今早已風采不在。
前幾年，永川文遺圈出了個大新聞，大足石刻專家扎堆往永川的一個小廟子鉆，要知道大足石刻可是與敦煌莫高窟、云岡石窟、龍門石窟相齊名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這個小廟子緣何有這么大的魅力，一時各種傳聞不脛而走。后來謎底才慢慢揭曉，原來這座名叫佛巖寺的小廟中，藏著的石窟佛像可了不得，是為唐末修建、北宋初塑金身，名副其實大足石刻同期雕刻的親兄弟。而在陳食，佛巖寺和大足石刻有著深刻淵源的傳說早已流傳了幾百年。
相傳，南宋有精通石刻技藝、熟悉佛事的兩師徒云游路過，一邊走一邊感嘆，這方水土真是弘揚佛法的好地方，既有適合雕刻佛像絕佳的崖壁地理地質(zhì)條件，廣大百姓又善良好施，兩人就此停下腳步。高興之余，師傅提議與徒弟來個比賽，各選擇一個地方雕刻摩崖造像，以天亮為界限，看誰完成工程最快。兩人一言為定，師傅選擇了寶頂山作為雕版，徒弟則在陳食開始雕刻。徒弟畢竟年輕力大，半夜稍過便完成了佛像，還連夜跑到大足調(diào)皮地學雞叫戲弄師傅，不料師傅看到天微微發(fā)青，真以為天要亮了，依約停工認輸，好好的佛像半途而廢。知道真相之后，師傅一氣之下，撿起青磚教訓(xùn)徒弟，孰料徒弟因為愧疚沒有躲避，被當場砸死。師傅頓時后悔莫及，他來到陳食看到徒弟所塑佛像又多又好，失聲痛哭，拼盡自己全力塑了一尊肩扛磚塊的菩薩以作紀念，后人稱之為“金磚菩薩”。
盡管傳說時間遠晚于佛巖寺雕刻時間，但世代相傳卻飽含了陳食人對佛巖寺石窟的熱愛。據(jù)考證，右邊兩窟之間的外壁面刻有明崇禎十四年的銘記，很可能藏著佛巖寺身世之謎，只可惜字跡已經(jīng)不清晰，也為石窟平添了幾分神秘。
和大足石刻相比，佛巖寺現(xiàn)存的面積要小很多，只有三個龕窟，三窟后側(cè)相通，但氣勢非凡。在這小小的三方龕窟里，刻有大大小小的佛像數(shù)百尊，僅石窟底層就有五排佛像。所有雕像層層疊疊，通過巧妙的空間透視效果，營造出向上直沖云霄，向里深不可測的宏大深遠的感覺。論精美程度，也絲毫不亞于大足石刻。雖然很多造像損壞嚴重，但細節(jié)中無不見雕刻技法的細膩，造像無論大小都端莊豐滿，氣質(zhì)渾厚，衣紋細密，薄衣貼體，具有盛唐遺風。楣刻手捧供果，邊框雕有護法神，窟頂是頭戴花冠的十二人物坐姿像，經(jīng)幡上方飛天神態(tài)典雅、衣袂飄飄。十八羅漢壓兩側(cè)，個個神態(tài)各異，或坐或臥，或笑或怒，或合掌而立，或手捧花果持如意，或側(cè)首眺望。這些雕像近看個個栩栩如生，邊走邊欣賞，又和大足石刻一樣，是一本本石刻的連環(huán)畫，除了佛經(jīng)故事，還有很多倡導(dǎo)大家要孝敬父母、樂于助人的內(nèi)容。最精彩的是最上方刻有“西游記”“白蛇傳”等故事，沙僧挑擔、八戒持耙，神態(tài)活靈活現(xiàn)。一條白蛇自石窟后方蜿蜒飛行，蛇身或隱或現(xiàn)，雷峰塔則高高聳立于窟頂，而且仔細看，你會發(fā)現(xiàn)只見蛇身不見蛇尾，因為法海的塔剛剛落下鎮(zhèn)住了蛇頭，整個畫面動感十足，似乎時光剛剛才凝固。除了身世之謎，佛巖寺還有一大神秘之處，就是整個石窟的崖壁透出一種亮黑，乍一看還以為是香薰所致，但仔細觀察，才發(fā)現(xiàn)這種油亮的黑色頗有光澤，完全是崖壁自然而成。據(jù)說是因石壁流淙，天長地久，壁色變黑如油，故有“石壁流油”之說，但成因至今未有定論。
除此之外，與佛巖寺相隔數(shù)十米還有觀音閣，閣內(nèi)石壁鑿刻了一尊千手觀音，據(jù)說整體參照了大足千手觀音的形制。
遠望絕壁似蜂窩，個個里面有乾坤
佛巖寺的精美讓人回到了陳食唐宋的繁榮熱鬧，眾多的大院莊園又讓人領(lǐng)略了清代這里的富饒，而歷史考證，陳食的富足其實還可向前追溯到漢代，盧家?guī)r崖墓群就是最好的見證。
前往盧家?guī)r的山路彎曲陡峭，老遠就看到有人在懸崖上走，如同騰云駕霧在空中，老鄉(xiāng)指著說，蠻子洞就在那上面，仔細望去，確實還真能看見密密麻麻如同蜂窩狀的黑點，數(shù)量之多，還是大大出乎了我們的預(yù)料。
慢慢走近，才發(fā)現(xiàn)在長約150米、高約20米的崖壁上已經(jīng)露出洞口的有48個之多，高低錯落，左右毗連，蔚為壯觀。最集中區(qū)域的洞口分三層排列。這些崖墓墓口為方形窗戶狀，多數(shù)墓穴帶有三四層門楣，有三四個崖墓居然鑿刻了筒瓦屋檐。個別墓門的方形石板保存完好，和墓口嚴絲合縫，上面覆土，和周圍崖壁融為一體。墓室以長方形為多，墓頂為拱形，崖壁或素面，或留鑿痕，底部多用一半的面積，整石打造石函，大點的為雙石函的合葬墓，左右靠壁各有一個，小的則只有一個，有些還設(shè)有供臺及壁龕等。與其它地方的漢代崖墓相比，盧家?guī)r崖墓群的雕刻工藝更為精美。高處絕壁沒有被嚴重破壞的崖墓，石函上還清晰保存著用線刻、浮雕及相互交織工藝雕刻的回紋、古錢紋、鋸齒紋等。
在被考古驗明正身之前，大家對這些密密麻麻的洞子知之甚少，當?shù)卮迕褚恢狈Q之為蠻子洞，因為以前發(fā)生戰(zhàn)亂時，其他地方過來避難的人常常居住于此，所以在一些洞里面還有灶臺和燒火的痕跡。而居住在這里的人們談起這里，無不是美好的童年回憶，因為這里不僅是戰(zhàn)亂時難民的藏身地，也是他們小時候放學就回來躲避大人布置農(nóng)活的藏匿地。
作者介紹
寒溪夜浣
雜志專欄撰稿人、旅行家、老建筑攝影師。馬蜂窩旅游網(wǎng)“重慶舵”小組舵主，喜馬拉雅FM重慶十大旅行家。多次參與各種媒體全國古建筑專題欄目的策劃，其足跡先后被人民日報、重慶晨報、新浪、鳳凰網(wǎng)等媒體報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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