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島西人文風(fēng)情 展示儋州文化精髓

題記：“白馬涌泉”作為儋州古八景之一，相傳有東漢馬伏波率師南征到此，兵馬饑渴，將軍所乘白馬用蹄踹沙得泉，故而得名“伏波井”。此井，到底是后漢馬援還是前漢路博德伏波將軍留下的古跡？蘇東坡說“莫能定一”。而明清兩代留下的吟詩，卻皆是謳歌的是馬伏波古跡。這其中有什么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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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剛峰

解讀儋州“白馬井”的歷史軼事有點(diǎn)意思。因?yàn)?，作為儋州古八景之一，“白馬井”，不僅是儋州最老的人文古跡、海南旅游的名勝，更是因?yàn)檫@座漢代遺址，到底是誰留下的足跡？史上一直有爭論。

歷史上一直有兩位伏波將軍，一位是西漢追隨漢武帝征討嶺南剿滅南越國并開珠崖置儋耳郡的路博德伏波將軍；另一位就是著名成語“馬革裹尸”主人，受漢光帝之命平定嶺南，率漢軍登島重置朱崖邑的東漢馬援伏波將軍。兩位伏波一前一后，先后征伐平定嶺南置郡立邑是歷史事實(shí)，但是，他們是否登上過海南島？儋州的“白馬井”是西漢還是東漢的古跡，到底是路伏波還是馬伏波的馬蹄？二千多年了，爭論一直至今。

拐開爭議，打開史志，仿佛有一段輕風(fēng)徐來的詩情畫意，我讓在詠?zhàn)x歷代寫“白馬井”的詩文中，領(lǐng)略到古儋州一派別樣的人文風(fēng)情。那些頭戴方巾的文人墨客們與步履蹣跚的謫臣以及郡守知州們，借“馬白井”，托物詠志、寄景抒情，用他們的才情與人生故事，把島西海邊的一座普通的水井，光耀千秋，喧嘩成海南歷史天空下一派燦爛多姿的名勝。

在海南，還從沒有見過，一座井，橫跨二千多年歷史，吸引了蘇東坡、李綱、李光等謫臣關(guān)注，留下了古儋州官吏與文人墨客幾十首詩詞。這些吟詠“白馬井”詩詞歌賦背后的軼事，不僅展示了儋州豐富多彩的人文歷史，更是昭示了儋州，作為海南文化發(fā)源地與中原文化的淵藪！

一

最早記載“白馬井”軼事的史志，是一本據(jù)說是隋唐時(shí)期的海南方志《抱驛都舊志》，載有“適渴，其白馬嘶啖（dàn）跑沙得泉”的相關(guān)內(nèi)容話句。

抱驛都是個(gè)驛站也是個(gè)地名，位于現(xiàn)在儋州的洋浦三都一帶。

可惜，這本志早已散佚了，查不到這句話說的是，騎白馬的將軍是誰。但是，儋州八景的命名者，清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任儋州知州的韓祜，卻在寫白馬井的詩中，明確定論是馬伏波留下的足跡。其詩曰：

新息乘來白玉驄，銀蹄跑井愈良工。

龍涎浹洽三軍渴，鳳髓淵源百里通。

蘇子流芳疏地脈，耿君守政補(bǔ)天功。

眼看勝跡遺民澤，即景行吟歉素衷。

“新息”亦是馬援的別稱。因?yàn)樗跂|漢前期歸順光武帝劉秀，為統(tǒng)一天下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特別東漢建政后，馬援雖已年邁，但仍請纓東征西討，西破隴羌，南征交趾，北擊烏桓，官至伏波將軍，被封為“新息侯”，世稱“馬伏波”。

吟詠馬伏波的詩，不僅有韓祜，還是我的江西老鄉(xiāng)，清乾隆七年（1742年）任儋州知州的伍斯賓。詩云：

伏波曾此飲官兵，舊井猶留新息名。

斥鹵誰消千里渴，神駒蹙出一泓清。

須知露滴由天賜，不用醪投合眾情。

道左至今行吸者，爭思漢室古弁營?！　?/p>

除了清朝知州外，明朝儋州領(lǐng)導(dǎo)詠白馬井的詩，基本上也是謳歌馬伏波將軍。如明朝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任儋州知州的江西廣昌人曾邦泰，他不僅在其主修的《儋州志》止，認(rèn)定是漢光武帝留下的伏波井，而且還吟詩歌詠：

亭高雙屐動(dòng)，海凈一珠遺。

流水添新韻，繁花滿故岐。

人憐漢武跡，井是伏波奇。

剩有清平調(diào)，牛樵處處吹。

從史志上看，明清兩朝寫白馬井的詩，歌詠的幾乎都是馬將軍。當(dāng)然，坊間也有不同聲音。如《儋州志》收錄的本地人，清朝儋陽明經(jīng)羊由，他的詩：“將軍飛騎似流星，跳出甘泉留井銘。父老遺言知是否，井邊依舊水常清?！?，其中就發(fā)出了“父老遺言知是否”的疑問。

不僅是詩，明清時(shí)期海南的正志與方志上，記載的白馬井都是以馬援留下的足跡為主題。如，海南至今保存最完整最早的一本史志，明朝的《瓊臺正德志.山川卷》中載：“后伏波將軍乘白馬跑沙得泉，因?yàn)榫ズ潘氖宀?，其味清，鄉(xiāng)人于井上立伏波廟。”。

明朝海南鄉(xiāng)賢唐胄，為何敢在志書中肯定是后漢馬伏波留下的古跡？

我想他肯定有一些依據(jù)。比如，中原歷史志書上早就有“伏波善相馬、喜馬”之說的《銅馬相法》一書；還有宋代《諸蕃志》卷下載有：“馬伏波之平海南也，命陶者作缸器，大者盛水?dāng)?shù)石，小者盛五斗至二、三斗者，招到深峒?xì)w降人，即以遺之，任意選擇，以測其巢穴之險(xiǎn)夷。”等記載。以及《儋州志》與《感恩縣志》等地方志中，記載傳說中的海南八所、九所、十所等均是馬援大軍留下的哨所兵營名稱來歷。特別是在島西的十所，至今也還保存著一口“漢馬伏波井”。

當(dāng)然，這些依據(jù)很重要，但卻支撐不起入志的理由。我想，唐胄敢于認(rèn)定白馬井是馬伏波的遺址，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是他在《正德瓊臺志》卷三四中，轉(zhuǎn)載宋朝寓儋名士許康民詠白馬井的一首詩。詩云：

矍鑠平生善用兵，論他薏苡得貪名。

不因渴驥遺蹤在，誰識將軍到底清。

這首詩，明確此井是后漢馬伏波留下的足跡。因?yàn)?，詩中所用“矍鑠”一詞，典故卻正是來自《后漢書·馬援傳》中的：“矍鑠哉,是翁也”。而“薏苡”一詞引用的是宋朝著名史學(xué)家詩人徐鈞《馬援》一詩：“還書萬里誡諸郎，毀譽(yù)翻成悮季良。說道謹(jǐn)言元不謹(jǐn)，謗招薏苡亦堪傷?！?。其中，“謗招薏苡”句，暗含薏苡招謗典故。說當(dāng)初南征交趾時(shí)，馬援常吃一種叫薏苡的植物果實(shí)以除瘴氣。由于當(dāng)?shù)氐霓曹庸麑?shí)碩大，馬援班師回京時(shí)，就拉了滿滿一車，準(zhǔn)備用來做種子?？捎腥松蠒_告，說他私自帶回的是珍寶犀角明珠?！稗曹印币辉~，后人多指，人遭受毀謗陷害，蒙受冤屈之意。

許康民的這首詩，不僅贊頌馬援將軍“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英勇善戰(zhàn)開荒拓土之功；也用“渴驥遺蹤在”一句，確定了此井是馬伏波撫定珠崖留下的遺址。同時(shí)，也為馬援晚年被謗，蒙受“薏苡”明珠之冤，屈死而不平。

唐胄是明朝瓊山縣東廂人（今攀丹村），進(jìn)士出第，當(dāng)過浙江巡撫，官至從二品，一生做學(xué)問嚴(yán)謹(jǐn)。他晚年歸鄉(xiāng)受瓊州府領(lǐng)導(dǎo)委托編修志書，如果沒有這首詩，他是無論如何不敢在史志中認(rèn)定，“白馬井”是馬伏波所為。

然而，這個(gè)許康民是誰，他為何要寫這首詩，詩中涵蓋什么的歷史背景？可惜，唐胄的《瓊臺正德志》上沒有說清……

二

有關(guān)“白馬井”遺址之爭論，海南的史志似乎有點(diǎn)“涇渭分明”。

明朝自唐胄之后，吟詠白馬井的詩均以謳歌馬伏波為主，而明朝之前留下的詩，卻只是詠景抒志，至于遺址是馬伏波還是路伏波留下的，均不涉及。如，方志上留下海南史上官吏最早一首詠嘆白馬井的詩：

玉宛神跑井，崇祠漢伏波。

海濤如許近，地脈不同科。

德澤甘泉美，人資惠利多。

靈蹤傳萬古，蒼石有誰磨。

此詩，只是說鄉(xiāng)民在井邊立祠崇拜的是漢伏波“崇祠漢伏波”，至于是哪個(gè)伏波卻沒有提。詩作者據(jù)說是北宋紹圣年間任昌化軍知軍唐景先。昌化軍是宋朝儋州的名稱，至于唐景先是在北宋紹圣哪年來儋州任職的，現(xiàn)在也查不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唐知軍來儋州是在蘇軾之后。因?yàn)?，史載，蘇東坡以“瓊州別駕”的虛銜，貶昌化軍(今儋州市中和鎮(zhèn))，安置時(shí)間是在北宋紹圣四年(公元1097年)。

蘇軾在儋州寫了一百多首詩，海南很多景點(diǎn)都有寫過，卻唯獨(dú)沒有吟詠過白馬井，為何？

按理，喜歡奇聞異事、熟讀史書的蘇東坡，自然知道漢朝有兩個(gè)伏波。他謫儋后，肯定也知曉這個(gè)只距中和鎮(zhèn) 20余公里外的海邊有個(gè)漢朝留下來的白馬泉井古跡。雖然史料沒有記載蘇東坡是否去看過“白馬涌泉”，但卻可以肯定，蘇軾去拜過位于井旁西邊的伏波古廟。因?yàn)?，蘇東坡給我們留下了一篇著名的《伏波將軍廟碑》文。這篇雄文，以石碑的形式，現(xiàn)在還立在白馬井及?？?/a>龍歧村、五公祠的伏波廟、及中和鎮(zhèn)寧濟(jì)寺中。

蘇東坡為何不寫白馬井的詩，卻偏要寫祭祀伏波將軍的廟碑文？且東坡的這篇碑文，既不是在儋州寫，也不是在?？趯懀瑓s是在海的對岸雷州半島南端徐聞遞角場伏波廟中寫的？

這里面有個(gè)軼事，不僅涉及到海南所有伏波廟中聳立的蘇軾和李剛二塊碑文的來歷，更折射歷史上因貶官文化帶來的一段風(fēng)土人情。

我們先來看看?？邶埰绱宸◤R二位貶官碑文的來歷。

龍歧村的伏波廟，是古代瓊州府最早祭祀漢代兩伏波將軍英勇事跡的官廟。廟中現(xiàn)在所立蘇軾《伏波將軍廟碑》和李綱《伏波廟碑陰記》碑文，是清朝總兵李順等人主持龍岐村伏波廟大修時(shí)，于雍正八年（1730年）派人去雷州徐聞伏波廟內(nèi)抄錄過來的，分刻二碑刻碑立于廟門。

清朝總兵為何要跑到徐聞去抄錄？

說起這段軼事有點(diǎn)悲愴，因?yàn)楣糯馁H官，都把渡海當(dāng)成“鬼門關(guān)”。

唐宋朝時(shí)期從中原貶謫海南的官吏，一般都是由雷州半島渡海到澄邁。而瓊州海峽因獨(dú)特的地理環(huán)境與氣象，使得流謫之人南渡時(shí)常有風(fēng)波之災(zāi)。如蘇軾在《伏波將軍廟碑》中寫道：“自徐聞渡海，適朱崖，南望連山，若有若無，杳杳一發(fā)耳。艤舟將濟(jì)，眩栗喪魄?！?。

于是，當(dāng)?shù)赜酗L(fēng)俗，渡海之前先祭海神以保平安。

“祈神祭海、祭海且卜筮”便成了貶官們尊重本地風(fēng)俗，且處在人生貶謫，心情憂憤、恐懼下，祈禱神靈相助“化險(xiǎn)為夷”渡海前的一種必然舉措。

漢朝兩伏波將軍恩澤嶺南，早已被海峽兩岸鄉(xiāng)民奉為神靈立廟祭祀。海北徐聞的這座大陸最南瑞的伏波廟，便成為所有渡海人過海前必須要去祭拜的海神。

史載，北宋紹圣四年（1097年）七月，蘇軾貶瓊前，路過徐聞縣時(shí)備下祭品，到兩伏波廟里祭拜，祈求兩位先靈保佑自己平安渡海。抵達(dá)儋州前到瓊州府報(bào)道后，還特意到龍歧村拜過伏波廟。謫儋后，也多次去白馬井祭祀過伏波神位。想不到三年后，遇赦北返。于是，在途經(jīng)府城時(shí)，他又特地到龍岐村拜廟，祈求保佑平安渡海。抵達(dá)徐聞縣后，他再次到廟答謝兩位神靈的保佑，晚上夜宿徐聞，便寫下這篇著名的《伏波將軍廟碑》文。

想不到32年后，南宋宰相李綱于建炎三年（1129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貶萬州（今萬寧），也要途經(jīng)徐聞過海，他遁東坡遺跡也到徐聞這座伏波廟拜祭。更出乎意料的是，李綱平安過海抵瓊州才三日，就接到了遇赦北歸并官復(fù)原職文件。于是，他也到龍岐村的伏波廟祈愿。平安渡海抵達(dá)徐聞縣，他也立即到廟中還愿，并將抄寫蘇軾的《伏波將軍廟碑》文與自己撰寫的一篇《伏波廟碑陰記》文，請人勒石碑陽陰兩面，并樹碑于廟中。這就是蘇軾與李綱兩碑文的來歷。

蘇軾、李綱南渡與北歸之前皆曾到徐聞祭拜伏波廟并卜卦即吉，“乃知神之威靈，肸昭著若此?！闭蔷売诖?，才有了兩位謫臣給我們留下碑文的這段歷史人文。

因此，蘇東坡對儋州的白馬井，雖沒有單獨(dú)寫詩，但卻在《伏波將軍廟碑》文中，對漢朝兩位伏波將軍恩澤嶺南百姓，贊嘆不已。如碑文中第一句就盛贊：“漢有兩伏波，皆有功德于嶺南之民”。

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對嶺南地區(qū)的漢代古跡，到底是路伏波或馬伏波留下的，卻說“向無定論”。他在文中留下了：“前伏波，邳離路侯也；后伏波，新息馬侯也?！瓋煞◤R食于嶺南者，均也。古今所傳，莫能定一?！钡囊蓡?。

正是因?yàn)橛刑K東坡這篇文章的“莫能定一”，所以，才有郭沫若后面一首疑問詩句的問世。

1962年2月10日，史學(xué)家郭沫若特意到了白馬井考察后說：“可斷定伏波將軍確曾前來儋耳。唯不知系路伏波抑馬伏波耳?！辈⒆髟娋洌?/p>

古今音變字傳訛，白馬應(yīng)知即伏波。

有井有祠思永在，邳離新息并功多。

郭老在詩序中解讀了“白馬井”名稱的由來，他說：“白馬井”一名最初應(yīng)作“伏波井”。古代沒有輕唇音，“伏”字讀如“白”字，“波”字音近“馬”，后來“伏波井”訛誤成“白馬井”，并流傳了下來。郭還推測，與“白馬井”有關(guān)的不一定是被封為“新息侯”的馬援，也可能是西漢時(shí)平定南越國受封“邳離侯”的伏波將軍路博德。

郭的這首詩，至今還留在白馬井邊上伏波廟的外墻上，但詩寫的一般。不僅觀點(diǎn)“抄襲”蘇東坡了無新意；而且才情平平。儋州的“伏波井”果真是郭沫若所說的，是訛誤成“白馬井”的音譯嗎？

三

回答肯定不是。郭是四川人，不能用西南官話韻母來解讀儋州話的發(fā)音。

儋州現(xiàn)存八種方言，最大一支方言的“儋話”與粵語有點(diǎn)相近。無論是用“軍話”、“邁話”、“客家話”或是島北的“海南話”來讀，都讀不出“伏波井”與“白馬井”相似的聲音。

那么，白馬井是馬伏波足跡到底是誰最早定論？這其中又有什么背景？

還是要回到海南史上，記載坊間最早題詠白馬井一首詩的作者許康民身上，來看看，詠詩者是何許人也，或許能夠找到打開歷史奧秘的鎖匙。

碰巧的是，我早年因?qū)懞Ｄ蠚v史文化貼子，收藏了一些古書，其中有一本《輿地紀(jì)勝》。這是南宋中期的一部地理總志，編纂是王象之，成書于南宋嘉定與寶慶間，共有200卷。

王象之，字儀父，婺州金華人，1196年(慶元二年)登進(jìn)士第，曾任江寧知縣等職。王象之長于地理之學(xué)，認(rèn)為以往的地理之書雖多，但都是“ 辨古今、析同異，考山川之形勢，稽南北之離合”而已，所以他立志要編一部“ 收拾山河之精華”，“使騷人才士于寓目之頃，而山川俱若效奇于左右”的書。于是他用二十多年的時(shí)間將收集的大量地理書及郡縣圖經(jīng)，編纂成 《輿地紀(jì)勝》。此書，凡郡縣風(fēng)俗、山川英華、人物奇杰、吏治循良、方言異聞、故老傳記以及詩章文翰之關(guān)于風(fēng)土者，都在纂輯之列。

其中，卷125中查到了有關(guān)許康民的一些資訊。

許康民只是一介布衣，史上無名，本是無法收錄進(jìn)書。然而，書中收錄南宋貶儋名臣折彥質(zhì)將軍的一首《湛然庵》詩，卻在詩的注解中，讓我們忽然讀到這位寓儋的布衣與折將軍往來的一段軼事人文。

折彥質(zhì)是誰？折彥質(zhì)是南宋的一位著名將軍，雖然海南志上鮮有他的記載，但宋史中卻有他的赫赫大名。

折彥質(zhì)字仲古，別號介之。生于1080年，死于1160年。他是宋崇寧時(shí)的進(jìn)士，祖籍云中（今山西大同），后徙河西府州（今陜西府谷）。說起這位將軍的故事，不得不先提他的先祖的背景。折氏家族崛起于黃河以西，《宋史·折德扆傳》稱： “獨(dú)據(jù)府州，控扼西北，中國賴之”。折彥質(zhì)的七世祖 折德扆是歷史名人 ，曾為為大宋屢立戰(zhàn)功，先后擔(dān)任過節(jié)度使。其女嫁與楊業(yè)，即是 《楊家將演義》中著名的 佘（折）老太君。折彥質(zhì)的父親 折可適也是戰(zhàn)功卓著，曾經(jīng)擔(dān)任皇城使，最后卒于知渭州（今甘肅平?jīng)?/a>）任上。折彥質(zhì)的哥哥 折彥野在宋徽宗時(shí)，官至西染院使，為秦鳳路第一副將，屢立戰(zhàn)功。因此，史稱，折家將可謂是宋朝的 “西北長城”。

折彥質(zhì)出身在將門，史稱他有“振七世之家聲，為折氏之冠冕。才兼文武，心存江山。廣交游，所知多一時(shí)賢臣名士”。可惜的是，這位文武兼?zhèn)涞拿T望族之后，因曾任知樞密院事是宰相李綱部下，在一次領(lǐng)兵抗金之戰(zhàn)失敗后，被人構(gòu)陷，于建炎元年（1127年）六月乙酉貶謫儋州。宰相李綱在他的《建炎時(shí)政記》）有記：“責(zé)授散官，昌化軍（今海南儋州）安置”。

所謂“散官”亦是一介閑官。儋州在宋朝時(shí)只是一個(gè)散州，亦小州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縣級市。地老偏荒，本來人口就不多，何況是一介武將，從遙遠(yuǎn)的京都放遂到海島，人生地不熟，整日無事可做，心情肯定是郁悶。但是他很快找到寓儋名士許康民、知軍李行中以及當(dāng)?shù)卣疾反髱熗趿饶軌蚪恍牡呐笥选！遁浀丶o(jì)勝》一書，記載了折彥質(zhì)在儋州與當(dāng)?shù)孛拷挥蔚囊欢渭言挘骸爸量ぃc儋士許廷惠輩效溫公真率會，為鄉(xiāng)約，每五日一集，太守李行中與焉?！?。這段話中的“效溫公真率會”里的“溫公”，指的曾被追封為溫國公的北宋宰相司馬光，罷政居住于洛陽時(shí)，常與故老游集，相約酒不過五行食不過五味，自號“真率會”。

“真率會”實(shí)際上是失意政客與文人間的雅集?？菇鹈麑⒄蹚┵|(zhì)謫居儋州后，結(jié)識了寓儋名士許康民等一批朋友， 他們像當(dāng)年司馬光處于人生低谷時(shí)期一樣，約定每五天聚會一次，游山玩水，寫詩作賦，飲酒作樂，從而使南貶的日子過得有點(diǎn)滋味。

《輿地紀(jì)勝》收錄了折彥質(zhì)謫儋時(shí)的這段軼事與獲釋北歸前，寫給這些朋友們的幾首詩。其中，一首《湛然庵》的詩，是寫給許康民的。他在詩注上特意為好朋友許康民做了介紹：“康民字廷惠，福建泉州人，從其父許玨游，久寓儋，居城東。其父玨寓儋，年九十多歲，精于《易》、《書》，論災(zāi)祥有驗(yàn)，蘇東坡與談?wù)摚鶃砩趺?，每以醴飲，蘇曾有賦贈(zèng)，稱'泉人許生'是也”。

這段詩注，不僅讓我們知道了許康民簡歷，而且還曉得了許康民的父親許玨，寓儋時(shí)曾是蘇東坡的好友。

折彥質(zhì)謫儋時(shí)才四十來歲，距六十七歲的蘇東坡離儋州時(shí)相差大約三十來年。他詩注義許康民的父親許玨九十多歲，那么，應(yīng)該與謫儋的蘇軾屬花甲同齡人。既然，許康民是跟隨父親“久寓儋”，父親與東坡又往來甚密，那么，許康民在學(xué)問上也肯定獲得過蘇東坡的“指點(diǎn)迷津”。

我們來看看當(dāng)年，折將軍離開儋州之前寫給許康民的這首《湛然庵》詩：

架空作屋審容滕，中有道人能湛然。

門外紅塵雖擾擾，枕邊清夢自翩翩。

君如海燕時(shí)須到，我似江鷗日又遷。

回首石橋橋上月，與誰同賞第三年。

折彥質(zhì)在詩注中還特意留言：“庵，在儋州城后大江橋北，宋泉州人許廷惠構(gòu)，折彥質(zhì)名。后彥折獲歸，是夕北渡，因詩留別。”。原來這座庵，是許康民捐造的，名字卻是折彥質(zhì)所起，并且，北歸前夕特意寫這首詩給許先生留別。

折彥質(zhì)在離別前，不僅寫有《留別許廷惠》亦《湛然庵》這首詩，同時(shí)也寫了《留別王六公》一首，詩曰：

六公八十尚占星，授法東坡今大成。

此歲得歸言不食，幾時(shí)當(dāng)雨信如盟。

誤人功業(yè)忍更問，老我林泉如可營。

他日疑謀誰為決，無由重到訪君平。

從詩中來看，折彥質(zhì)的這位八旬朋友王六公，應(yīng)該是儋州本地的風(fēng)水大師，且得到過蘇東坡的授法。折彥質(zhì)留下的這些贈(zèng)詩，除了表達(dá)對儋州朋友們在自己人生低谷時(shí)真誠陪伴的感激外，還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前途充滿憂郁。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儋州寓民許康民，寫了一首《白馬井》的詩回贈(zèng)：“矍鑠平生善用兵，論他薏苡得貪名。不因渴驥遺蹤在，誰識將軍到底清?！薄?/p>

他借鄉(xiāng)民世代口碑傳說馬伏波留下的白馬井古跡為題材，用馬援一生英勇無比卻最后被小人構(gòu)陷冤屈而死的歷史典故，鼓勵(lì)折彥質(zhì)，不能因受饞言而失志，而應(yīng)該向馬將軍一樣，馬革裹尸無所畏懼。詩中最后以“誰識將軍到底清”來結(jié)尾，表達(dá)天下人最終會知道將軍的清白，來展現(xiàn)朋友之間的無比信任與友情。

這就是史上坊間最早定論，儋州白馬井是后漢馬伏波將軍遺留下的古跡，一首詩人文軼事的背景來歷。

四

許康民為何要把“白馬井”當(dāng)成馬援遺跡，而題詠贈(zèng)送給折將軍？作為從小受過蘇東坡指點(diǎn)的晚輩，是否受過東坡影響而定論？

歷史過了近一千年，我也查不到憑證。

蘇東坡雖然沒有寫過白馬井的詩，但是，卻對馬援將軍厚愛吟詩有記。他在《伏波廟碑文》結(jié)尾中贊馬援曰：“生為人英沒愈雄，神雖無言意我同。”！

豈止是蘇東坡，步他后塵的南宋謫臣李綱、李光等都在祭伏波廟的碑文與詩貼中，獨(dú)對馬伏波推崇。上溯到唐代的劉禹錫、李翱、李商隱等詩人，皆有祭馬伏波的廟文。

為何唐宋貶官謫臣們對馬援“情有獨(dú)鐘”？

按理，西漢路博德伏波將軍，平嶺南開九郡，收海南島歸中原版圖，比東漢馬援這位伏波將軍功勞更大，可歌詠馬援的詩，卻成為唐宋文人墨客們的主旋律。

其實(shí)，這個(gè)原因很明顯，那就是，唐宋時(shí)期的貶官，他們耿耿孤忠的人格精神、遭讒被謗而淪落的境遇與馬援頗為一致。故多借拜廟祭神來發(fā)抒心中的不平之鳴。

如南宋宰相李綱渡海抵達(dá)海南后所作的《渡海詩》，其詩云：

威信昭然漢兩公，舊于青史揖英風(fēng)。

戈舡下瀨勛猷壯，馬革裹尸心膽雄。

顧我迂疏成遠(yuǎn)謫，賴神正直鑒孤忠。

病軀阻造祠庭下，幽顯雖殊此意同。

夜半乘潮云海中，伏波肯借一帆風(fēng)。

滿天星月光芒碎，匝海波濤氣象雄。

大舶憑陵真漭渺，寸心感格在精忠。

東坡去后何人繼？奇絕斯游只我同。

李宰相的詩中，表達(dá)了與馬援這位失路英雄的惺惺相惜。以“戈舡下瀨勛猷壯，馬革裹尸心膽雄。顧我迂疏成遠(yuǎn)謫，賴神正直鑒孤忠?！钡脑娋洌瑧{吊先賢，向漢朝的這位海軍司令，又被嶺南百姓封為海神的馬援將軍，表白自己崇拜之情。

正是因?yàn)橛辛颂扑钨H官們的這些“馬援情節(jié)”，才會有了嶺南伏波廟中百姓獨(dú)尊馬伏波的祭神軌跡，才會有了后代文人墨客均把伏波遺址當(dāng)成馬援足跡的詩詞歌賦的痕跡。

不只是儋州的白馬井，還有桂林的伏波山，其雕像均以馬伏波為尊。

我想，南宋寓儋名士許康民以白馬井為馬伏波足跡吟詩贈(zèng)折將軍，均是受蘇東坡等貶官文化影響下的一種自然行為。除了白馬井，還有儋州的洗兵亭，以及島西的八所、九所、十所名稱來歷，都冠為馬伏波所為，成為宋之后明清兩代海南漢代歷史人文的名勝，便是其淵源來歷的主要原因！

（部分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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