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仁甫書業(yè)誠:誠儉發(fā)家,書捐公藏(下)
薛愈所著《山西藏書家傳略》一書中收有渠仁甫的傳記,此文中詳細列出了渠仁甫捐獻給山西文獻研究館的善本書,我選錄其中的六種在這里:
1、《像象管見》明錢一本撰,萬歷四十二年蘭雪堂刻本,5本
2、御纂《周易折中》清李光地等撰,康熙五十四年內(nèi)府刻本,10本
3、《少微通鑒節(jié)要》宋江贄輯,明正德九年司禮監(jiān)刻本,19本
4、《史考》明謝肇淛撰,萬歷四十七年刻本,4冊
5、《右編補》明姚文蔚編,萬歷三十九年刻本,10本
6、《大明一統(tǒng)志》明李賢等纂修,明天順五年刻本,40本
以上摘選的這六部書,對今天來說,當然都屬善本,其中第1、第4和第5較為稀見,但以市場價值來說,第3和第6則更高,尤其《大明一統(tǒng)志》,此為天順五年刻本。近三十年來,這個版本僅出現(xiàn)在市場上一回,并且還是拍賣公司從美國某藝術館征集回來者,以很高的價格成交,而渠仁甫當年則將這些書無償?shù)鼐璜I給公家單位,可見他雖然為人勤儉,但卻懂得在什么時候做怎樣的舉措。
站在院中,回望入口
1951年,時局終于穩(wěn)定下來,已經(jīng)花甲之年的渠仁甫率領全家回到太原,定居在靴巷書業(yè)誠院內(nèi),書業(yè)誠持續(xù)了幾年之后,在1956年公私合營時,并入了太原市新華書店,書業(yè)誠所藏古籍也先后捐給了祁縣文化館和山西省文史館,《渠仁甫傳》中有這樣一段記載:“渠仁甫對于這些已經(jīng)捐出去的古書放心不下,數(shù)次讓兒子去文史館看它們還在不在,有無損壞?!?/p>
屋檐木料仍是當年的故物
看到這里我心里極為難受,深深體會到一個愛書人對藏書的難以割舍,甚至揣測他的捐書是出于不得已,才如此念念不忘。這本傳記還列出了渠仁甫所捐古籍的部分目錄,其中多為明清刻本,并無宋元??匆粋€藏書家的路數(shù),最好是能夠得到藏書目錄,而捐獻目錄則難知捐獻者的心態(tài),但就從捐獻的這部分書上來看,渠仁甫的藏書路數(shù)還算是有著正統(tǒng)的藏書觀,其中也有難得之本,如明泰昌元年所刻《金壘子》等。
重訪靴巷,我有些摸不著方向,幾年前的路過只是偶然,記憶已經(jīng)變得模糊,問了多位路人,終于在他們指點下來到靴巷。靴巷極窄而長,寬約兩米,長度卻將近一里,整條小巷的路面全部翻起,大約正在翻建之中,巷的兩邊都變成了門臉房,開著一家家的小店,店名都起得十分氣派,左邊是香港發(fā)廊,右邊是韓國小吃。
靴巷今日業(yè)態(tài)
巷中的建筑新舊夾雜,書業(yè)誠就在巷子的中段,老式的二層小樓在一群平房中顯得極為搶眼,進門的門洞修成跨街騎樓的樣式,門楣上釘著太原市文物局的簡介牌。簡介牌簡陋得有些不負責任,不知是以什么材質(zhì)做成,下面還被人撕去一塊,上面寫著:“書業(yè)誠舊址:是祁縣渠仁甫先生于1915年所創(chuàng)辦的書店和寓所。其前身是乾隆年間山西歷史上最大的私人書房――‘書業(yè)德’?!?/p>
這段簡介寫得莫名其妙,首先書業(yè)德應該是“私人書坊”,而不是“私人書房”,一字之差,謬之千里;其次,我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資料,認為書業(yè)德是山西歷史上最大的私人書坊。
以前這里是靴巷30號
關于書業(yè)德,以前我并沒有留意,從太原回來后,我翻查了一些資料,《中國古籍版刻辭典》上有“書業(yè)德”,稱該書坊是陜西郭姓創(chuàng)辦于康熙年間,地址在山東聊城,最盛時書板多達上千種,除聊城總店外,還在濟南、太原、祁縣等地設有分店,“到1931年前后資東郭子安返回陜西老家,書坊才衰落下去。”
但是在陳從周先生的隨筆集《梓室余墨》中記載,聊城六大書坊中,以書業(yè)德為首,又稱“該號為山西介休人郭子安所設,太平天國時由蘇州遷此。”渠仁甫之子渠明祜在《先父渠晉山事略》中提到書業(yè)誠,也稱:“原系書業(yè)德,股東系介休人?!?/p>
樓上的情形
可是《陜西省志·出版志》中,又明確記載“清圣祖康熙年間,陜籍人士郭姓在山東聊城開設‘書業(yè)德’書坊,有分號數(shù)處,刻書千余種,經(jīng)營至1931年?!标P于郭子安的籍貫,我不知道哪種說法才正確,但綜上所述,可以肯定的是,書業(yè)德原為郭姓設于聊城,太原只是分號。
我覺得,如果太原書業(yè)德只是聊城總店旗下一間分號的話,應該算不上是“山西歷史上最大的私人書坊”。金元時期的平水刻書盛極一時,葉德輝稱:“金元分割中原不久,乘以干戈。惟平水不當要沖,故書坊時萃于此?!蔽蚁肽菚r的平水書坊中,怎么也會有一間書坊比這間分號大吧。
書業(yè)誠股俸合同
穿過門洞,里面是一個小院,迎面也是一座二層磚樓,中西合璧樣式,正門外墻上建有飛檐,門楣上掛著“晉瑞齋”,看得出是新做的牌匾,我不知道它與書業(yè)誠有著什么關系,也可能只是現(xiàn)在住在這里的人為自己起的堂號。兩側(cè)的廂房里也都有著住戶,能夠聽到屋子里傳出嬰兒的啼哭聲,我不好意思去打擾,也不知道現(xiàn)在住在這里的,是否仍然是渠家的后人。
大體看來,整座書業(yè)誠遺址保存得比較完好,雖然略顯破敗,但里外的樓房,以及上面的磚雕和木雕都沒有受到損害,大概是托了當年捐公的福吧。拍完照片,我站在書業(yè)誠的門口打量靴巷,寬度不足琉璃廠的三分之一,這么深的窄巷,是無法實現(xiàn)車水馬龍的,那么它當年怎么招徠來顧客的呢?
被老人指揮到了這里
一位老先生見我拿著相機拍來拍去,卻始終徘徊在書業(yè)誠,忍不住過來告訴我,旁邊還有一個老房子,還可以去那邊拍拍。我按他所說走了幾步,果然看到另一塊文保牌,上面寫著“亨升久舊址”。
亨升久是一間創(chuàng)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的鞋店,據(jù)說當年慈禧出逃,到了山西后,就是由亨升久為她和隨從提供的“武備鞋”,才脫離困境,后來太后特地賜名為“回京鞋”,亨升久因此生意越做越大,成為著名的鞋店,整條街也因此得名為靴巷。
正是因為這家,才有了“靴巷”之名
我覺得,這條小巷中兩家老店都有著悠久的歷史,也都能代表各自行業(yè)的輝煌,但是為什么小巷的名字偏偏成為“靴巷”,而不是“書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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